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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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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盟

托勒密五世僅僅是一個11歲的男孩。按照規矩, 當明年十二歲的時候他才可以親政,但埃及的高層官僚心裏都明白,現在的攝政並不會因為他到了年紀就讓出大權。

當他五歲時, 父親去世, 兩個寵臣為了權力殺了他的母親, 但激起了反對而被殺死。那時候他有了第一個攝政特勒波勒摩斯, 並且他還是個真正什麽也不懂的小男孩。

但特勒波勒摩斯過於無能了,在他執政期間,馬其頓的腓力五世奪取了埃及的色雷斯領地, 卡裏亞和薩摩斯島也被侵占;塞琉西的安條克三世則奪取了迦薩。

軍事的失敗導致政治的失敗,這才讓現在的攝政阿裏斯托梅尼得到了權力。

但是他也沒法阻止塞琉西的兵鋒, 安條克三世一直咄咄逼人, 前年他們占領了帕尼翁城,埃及必須在那裏殲滅他的軍隊,否則就將一直處於威脅之下。

托勒密五世已經長大了一些,知道自己理論上明年就應該親政,開始為國事憂心。他沒心思聽什麽從賽裏斯來的商人和大船, 也沒心思聽那些希臘學者憂心忡忡地擔心賽裏斯的貨物會讓埃及的財富被吸空的分析。他只關心那些人能不能帶來變數, 幫助他取得勝利。

陡然間, 稚嫩的童聲打斷了臣子們的議論,攝政作出恭敬的姿態, 聽年幼的國王大聲問:“為什麽不讓賽裏斯人幫我們打仗。你們說他們運來了武器, 船上還有精銳的士兵。”

阿裏斯托梅尼答道:“賽裏斯人不僅有絲綢, 也有鋒利的刀劍, 但他們不賣, 說是路上補給時有很多蠻人,那些刀劍是為了自衛。”

但他並不相信, 與賽裏斯人接觸的官員是他派去的親信,向他詳細稟報的賽裏斯船上的景象。

“船很大,沒有帆,也沒有看見劃槳的地方,他們一定有其他辦法驅動船。船上有水手,還有很多全副武裝的士兵,有人似乎故意在我面前拿出出鞘的刀行走,我看見那不是鐵器,而是鋼。我忍住了驚呼,當作不在意,但是他們又讓我看了那艙鋼鐵武器,我認為他們是故意的,想讓我們主動用高價購買。”

其實這是個誤會,齊國人只是想展示武力,避免在異國他鄉受到輕視和挑釁。

雖然他們的大船不懼怕任何海上的敵人,但是鐘離眛和梁高都要帶人下船收集情報,記錄風土人情帶回臨淄,讓朝中對這華夏不曾涉足的遠方文明國度加深了解。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以禮待人不如像這樣公開展示自己的強大,讓一些隱秘的惡意掐滅在萌芽狀態,省得叫人以為他們是好欺負的。

另外也有些別的用意,端看他們能不能看出來了。

但幾個主事人都沒想到,文化不同,這裏是一個一直以來都諸國林立,兩塊大陸之間只隔著窄窄一片海域,使得上古時勇敢的人們駕著小船就四處貿易的地區。

商業已經成了他們本能。如果說對鄰國還有幾分警惕的話,從萬裏之遙而來只有數百人的齊人,再好戰的當權者都不會把他們當作敵人。

所以對他們展示武裝力量的舉動,阿裏斯托梅尼只是認為,賽裏斯人確實想賣武器,而且想賣高價。而且他們的貨物非常珍貴值錢,所有商人都願意借高利貸去先進貨,他們從遙遠的東方來,有這麽賺錢的生意,不可能願意接受雇傭,介入他們的戰爭。

可是年幼的國王不懂這些,他只聽到了幾個詞,並沒有深思熟慮什麽地理與政治,只是說:“他們要煤,我們有。如果我們贏了,我讓我所有的奴隸為他們挖煤!”

阿裏斯托梅尼覺得國王什麽也不懂。賽裏斯人有這樣的財富,如果要煤,他們可以跟羅馬人買,也可能通過塞琉西向馬其頓買,為什麽要為了煤介入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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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那個托勒密五世會請我們相助麽?”

黃鵠號船長刀淳好奇的詢問。他們念了許久才把這些繞口的名字給念順溜了,至於五世,則是順著秦朝的習慣翻譯過來,當時幾個人還頗為感慨,秦二世而亡,三世登基即投降做了亡國之君,這邊幾個國家倒是一世二世至五世的傳下來了。饒是他們都是武夫,依然為此生出些不明所以的籲嘆來。

鐘離眛道:“看他能不能看懂暗示。如果不能,我們再看看,也不用著急。路上打聽到的消息不是說他們已經打了好些年,埃及形勢不利麽。”

“不知兩位將軍為什麽要插手呢?在下實在不懂,若不是機密,可否解說一二?”

刀淳只負責商業,確實不理解兩個將軍的想法。

鐘離眛待他也很客氣,刀淳是刀氏子侄,帶著刀間的舊仆很早就在船上工作。後來又進了專門的學校學習,最後在異士的帶領下跑了幾趟船。

等到身毒的航路穩定下來,異士就把船交給了他們,讓他們自己嘗試遠航至此。刀淳也確實很好完成了任務。鐘離眜自己只惡補了海上的一些常識,更深的就不懂了,因此很佩服他,待他一向也客氣。

見刀淳詢問,鐘離眜便指著地圖讓他看,說道:“那個塞琉西所在的半島,正是大王想要拿下的地方。雖然我們打算要的地方還不是塞琉西的疆域,可也算是在其國的勢力範圍之內。以後我們從南部登陸活動,時日一久必然與塞琉西沖突。埃及將來既是我們的補給點,又將是我們的盟友,一旦有事,我從南攻,埃及自北相應,才能叫塞琉西顧此失彼。”

他這一說,刀淳自然明白了。塞琉西將來必然交惡,而埃及則是拉攏的對象。不能事到臨頭再去結交,而是要從現在就開始布局了。

只是他不明白,那個被標註為“黑金半島”的地方,明明是一片沙漠與綠洲並存的並不算富饒的土地,為什麽會引起國內的重視。

目前齊國將煤稱為黑金,那裏難道產煤嗎?可是據他所知,三晉之地的煤極多,南洋亦有大煤礦,其他無主之地亦不缺煤礦,只要備齊物資前去開采就好。為了這煤礦,遠赴海外與一個大國交惡,值嗎?

但他也只是想想,刀氏子弟被家主教育得很好,非常明白自己的身份,懂分寸知進退,這種事是鐘離將軍與梁將軍的活,既然沒同他說,他就不必問了。

就聽梁高道:“且聽船商的消息,這幾年埃及主幼臣疑,連連敗退,被馬其頓及塞琉西奪了不少島嶼城池,如今一處關鍵的高地也被塞琉西占了,居高臨下形勢極為不利,今年必然開戰。如果不出手相助,此國當真被滅,塞琉西坐大,於我們也是麻煩。”

說到這裏,鐘離眜已經正色道:“我們商議了,留下一艘小船,三門炮,把槍拿出來用。我留下觀望形勢,梁將軍與你繞行黑大陸前往羅馬。”

“這……”刀淳不想他們已經做出這麽大的決定,但這是軍事而非商事,他不能置喙,只得應下,“就是裝了軍備的青鳥那艘吧。我得跟淳於軍好好交待一番,船上人員也得調整。”

淳於軍是青鳥號的船長,乃是平民子弟學出來。管氏和薛氏也是最早積極投靠的大商賈,不過一來這些船都是官營,不可能全讓他們的子弟掌握,二來他們派來的子弟確實也沒學到能做船長的程度,倒是在船上有別的任職,將來他們自家向官府買船,就可以把人叫回去在船上用了。

這些都是船長的事,兩人同樣不去幹涉。不過二人目光示意,最後由梁高開口,嚴肅地道:“刀t船長,有件事或許是我會錯意,但必須問一問你。”

刀淳雖說做了這麽大一艘船的船長,回了家也是意氣風發光宗耀祖的人了,但對著兩位將軍,他依然是個小民,平時說笑還好,經過嚴格的規訓後,海上事調遣起兩人來也不含糊。但這兩人一嚴肅,他心都在顫,小心地問:“何事,將軍盡管問我,在下知無不言,不敢隱瞞。”

“你送那埃及人下船的時候我們沒有跟隨,你又同他說了什麽?”

刀淳一激零,趕緊回想,可他真的沒說什麽犯禁的話吧?更不敢洩露船上機密。

“我跟他說了需要的貨……主要是煤,為了去羅馬,我們少裝了至少一半的貨,都用來裝煤了。他們能提供煤,我們就輕松許多。還有我打聽來能賣出高價的紅珊瑚,是羅馬人賣過來的貨,埃及人或許有現成的。金銀自不必說,其他便是書籍,還有人……”

說到最後,他看兩人臉色越發不對,也意識到了,趕緊分辯:“我沒買奴隸,我跟他們說要雇一些願意去東方的人長期作工,工錢優厚。”

“那你還不是跟他買人?我齊國已經廢止奴隸,遠行之前,鐘船長也一再強調不許購奴,你竟拋在了腦後?”

鐘離眜問這話,就是看到這兩天有商人送人過來,換了絲綢回去,本來商事他不該過問,但這是違背了齊律的事情,若不問,回去這些人又藏不起來,這樣特殊的長相一看就是從埃及羅馬帶回去的,一問起來,他和梁高也得擔罪。

刀淳臉都白了,連連搖手:“不敢,不敢,我不敢購奴。我是這樣想的。這個埃及本身使用奴隸,我向他們買來奴隸,回去之後就放良,讓他們做工,等工錢夠了他們願意留下就留下,不願意留下,也可以搭乘船回來——但他們在我大齊享過福,又怎麽肯回來做奴隸,這樣一來,不就引入人丁了嗎?”

鐘離眜想了想,臉色緩和下來,覺得也有道理。刀淳不是胡說,他們路上收集的情報和這幾天停泊打探的情況都證明了,埃及和埃及周邊這幾個王國都還是奴隸制國家,幾個國家內部存在大量奴隸。

除了自己同族人,還有大量的黑奴,是從黑大陸擄掠而來的人口,也是這邊黑皮膚人的主要來源。

買這些奴隸,其實對他們來說只是用“買”這個名義,如今齊國又不許蓄奴,等回了國他們就是自由民,只是欠了幫他們贖身的錢罷了。要還錢,要吃飯,那他們就肯定得找份工做。

齊國最缺的就是人,這倒是個劃算的買賣,對那些奴隸也不是壞事。

本質上來講,鐘離眜和梁高從幼時到青壯年,就是由仍然存在大量奴隸的時代過來的,要他倆發自內心的反對奴隸制存在簡直是苛求了。

二人不過是因為最早追隨韓信,又是沒什麽老家底可損失,反而從新政策裏得到極大好處的齊國新貴。因而他們是齊國政策最堅決的擁護者,也是齊王最忠誠的追隨者。

既然齊國不許蓄奴,航行前教導他們的異士也囑咐了不要購奴,那他們自然要反對刀淳的自作主張。

但當刀淳解釋之後,他倆也覺得刀淳沒什麽不對,尤其是如此一來還算是做好事,並沒有觸及齊律,於是算是都同意了。

鐘離眜更是進一步詢問起來:“如果真拿奴隸來換,這些奴隸語言不通,回去只能種地吧?”

刀淳笑道:“能種地就很好了。不會種地的話,現在修路不也要人,來之前又有鐵路通車了,還有大河上準備建橋,等我們再遠航幾次,不定哪次回去,就能駕車從橋上過大河了。”

一時間三人都失語了,那得是什麽樣的情景啊。那可是滔滔大河,一眼望不到邊的大河啊!

是的,缺人,我大齊什麽都不缺,萬裏迢迢海路至此,竟然沒什麽值得運回去的貨物。那能拉一些人回去幹活也不錯。鐘離眜想得更遠,他要在塞琉西王國南邊占下地來,能有本地人就最好了,這些被他們贖身的奴隸,也可以來當兵嘛。

把這些事都商議定了之後,埃及攝政的使者也正式來訪,向鐘離眜提出了雇傭他們打仗的請求。這點有些出乎意料,雇傭軍?這他們真沒見識過。

鐘離眜謹慎起見,與梁高商討了,又嘗試了用船上的電臺發電報回去。

但一直沒有回音,應該是實在太遠了。這一路又遠得離譜還人生地不熟,不像南洋和東州,能安排人在島上中轉。

最後鐘離眜還是決定拒絕,以使者的身份向托勒密五世請見,正式締結盟約。

“若是雇傭,不過是錢貨兩訖的交易,於我齊國而言並無好處。我等想在這裏立足,將來共同應對塞琉西國,就不能以雇傭軍的名義。我為正使,便同他入亞歷山大城面見那國君與攝政,你留守船上,倘若有變,不必管我,見機行事。”

這是鐘離眜的決定。不過埃及正為戰爭而焦頭爛額,他往亞歷山大城的交涉十分順利,埃及上下根本不在意用什麽名義,對於鐘離眜提出將來要在塞琉西以南停留駐紮更是大喜過望:關他埃及何事,是塞琉西要有從東方來的敵人啊。

鐘離眜更是提出,自己的軍隊有很厲害的遠程武器,交戰時作為盟軍,他有自主權,必須讓他知道軍事布署,他才好決定自己人的用在哪裏才能給敵人最狠的一擊。

攝政阿裏斯托梅尼沒考慮多久就答應了,他其實並沒有太將這支盟軍放在心上,他看重的是那些質量很好的鋼鐵利刃。鐘離眜送了一半給他們作為國禮,雖然形制不同,但那可真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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